第1个回答 2005-11-11
在古希腊人对天地自然的感恩之中,我们看到了人对自然的敬拜,这种敬拜与人对神的敬拜是交融在一起的,因为在古希腊,天地自然就是神。事实上,在古希腊的竞技会上,人们对天地自然的敬拜就是以敬拜天神和地神的方式进行的。
在奥林匹亚竞技会的起源以及它最初的活动方式中,我们可以看到:人对神的敬拜、人对自然的感恩以及人与人的和平是交织在一起的。在这种敬拜、感恩、和平的关系中,人质朴而不世故、虔诚而不无谓、谦和而不自大、欢悦而不放肆、光荣而不骄傲,在此,就有“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难怪,在古代奥运会中,有一种迥然不同于现代奥运会的精神情调,一种天地人神游戏的氛围,一种闹中有静的神圣,一种人面对天地神而有所节制的静默。这种静默随着雅典奥运会开幕式舒缓而从容的脚步来到我们面前,它让我们惊讶,它唤起我们的回忆,它激起我们内心的应和并让我们思索现代奥运精神以及现代性本身。
与古代奥运会相比,百年来的现代奥运会是地地道道的“人的狂欢”,而奥运会的开幕式则是这一狂欢的集中表达。在此,“自然”隐匿了,“神灵”不在了,这里只有“人”,只有自以为是宇宙主宰的人的狂欢。值得注意的是:从“天地人神的游戏”到“人的狂欢”不仅标志着奥运会的性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也标志着人类历史的根本转变,这一转变通常被描述为“现代性的胜利”和“人的解放”。而当雅典奥运会开幕式背离这一转变、从“人的狂欢”返回“天地人神的游戏”的时候,它所唤起的回忆恰恰让我们质疑“现代性的胜利”和“人的解放”,也让我们质疑现代奥运精神本身。
“人的解放”是人文主义者的核心口号,当它在文艺复兴运动和启蒙运动中提出来的时候是有其合理性的,因为“人”的确长期受“自然”的奴役(恐惧),受“神”的奴役(迷信),受“人”(君主)的奴役(专制),人们凭借科学、理性、民主的力量,也就是凭借人自己的力量摆脱了三大奴役,获得了解放。问题在于,人在摆脱这三大奴役而获得解放的同时是否丢掉了某种宝贵的东西?比如,人不再对自然感恩,不再信仰神圣,人还把自己的解放建立在对自然的战争和对神的战争之上。人们喋喋不休、津津乐道于人与人之间的和平,但他们却忘了正在进行的人对自然的战争和人对神的战争。如果人的解放以人对自然的奴役、人对神圣的驱逐为代价,这种解放的正当性正当吗?事实上,自然并不就是令我们恐惧而必须加以征服的对象,神并不就是让我们迷信而必须加以去魅的对象。人类何时才能学会与自然和平相处?何时才能学会与神圣和平相处?人类何时才能回到天地人神共在的世界?
“人文精神”由反对和清除古代尤其是中世纪的各种迷信而演变成了“人类独尊自大的精神”,一种遗忘和漠视自然与神圣存在的精神,这真是人类的不幸!更不幸的是人们在人本主义的自恋中不仅看不到这一不幸,还将不幸当幸运来狂欢了,这就是现代奥运精神致死的盲点与疾病。
中国将于2008年举办奥运会,人们正在大谈“人文奥运”,显然,上述言谈是不合时宜的,但雅典奥运会开幕式神圣而静穆的步伐说:“奥运精神”不等于“人文精神”;我们身处其中的生态危机(人与自然、天地)、社会危机(人与人)和信仰危机(人与神圣)说:人类需要另外的奥运精神;我们对古代奥运精神的回忆说:人类曾有过别样的奥运精神。因此,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奥运精神?我们能否按现代性的逻辑顺理成章地推出奥运精神?抑或我们应该超越现代性的自闭和迷误,在对现代性的反省批判和对古代奥运精神的借鉴中重建我们的奥运精神?我们该如何思考2008年中国奥运会的核心理念?在中国传统的天文、地文、人文之中,人文是否就当然地居于“文”的中心?抑或我们只是不假思索地将儒家心愿与对西方现代性的膜拜叠加在一起而忘了“文”的多维空间?最后,我们何时才知道静穆的价值并懂得节制,即使在人类庆典的奥运会上也不要忘了自然与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