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3-03-31
<<不要再说爱我> > 是写给另一个女人的歌
在喝彩声中走下来的他,有说不出的疲倦,但还是只有咬着牙根,再应观众要求唱一首歌。
这是最后一场演唱会了。一切辛苦都在观众热情的欢呼喝彩中得到最好的回报。
终于曲终人散.他回到后台休息后,决定要自己走一程路回到住处,冷却一下自己的心情。
在无边际的黑夜中,反正没有人会认出他是谁。
风很大,他走着走着便把整张脸缩进夹克里,给自己一点温暖。
“小——王——”
以为不可能有人认出他来,但那么熟悉的声音,那么亲昵的呼唤,分明在叫他。
他看着她走过来。昔日长发剪成俏丽飞扬的发式,穿着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风衣。黑夜
的颜色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吞噬了,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庞。
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了,但是他,当然还记得她。
“茉莉!”他轻轻地唤出声来。
心里还是有残余的怨气,他只回头看她一眼,便决定独自再往前走。
“你……不要这么快走……”踩着高跟鞋的茉莉又追了上来,“那时候——你误会
我……你难道还要继续恨我下去?”
“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依然冷漠地看着她。
“其实,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茉莉嗫嚅着,却不敢看他凌厉的眼睛。鲜红的唇翕动着,那么乏力。
为什么她不终止说谎?他仰头望着墨黑的天幕,长叹一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茉莉是他捡回来的。
他那天到建筑工地打零工,领到工资之后,买了几份小菜,就慢慢踱回和朋友合租的临
时屋。 就在同样寒风飕飕的夜里,他在路旁捡到了瑟缩不已的她。她把头埋在臂弯里,
仿佛在哭泣,瘦小的身躯无助地抖动着。
他只看她一眼,决定管这个闲事,毕竟晚上这一带对单身女孩子不太安全。
“需要我帮忙吗?”他柔声问。
她停止啜泣,抬起瘦削苍白的一张脸,茫然地看他。
他忽然知道她的来历了。她一定是个“非法移民”,在香江,这样的人很多。
“没地方去?”
“本来有。”女孩仿佛漂浮在汪洋大海上,好不容易找到他这块浮木,焦急地倾诉自己
的遭遇:“本来我找到亲戚家,过了3天……我姑妈说,收留我的话她家人不高兴,也
会被抓去关在牢里,叫我自己想办法。当初她自己写信说欢迎我来的,真的……可是我
也不知道怎么样再回去,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
“跟我走吧!”处境比她凄凉无依的人,这世界上大概很难再遇到了。他义无反顾地伸
出了援助的手。在困苦的日子里,他们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住在一个“大杂院”里—
—那是一栋普通公寓的顶楼违章建筑,分割成好几个小间,共用一个简陋的厨房和卫生
间,他和茉莉就挤在一间只有两个榻榻米大的小房间里。这一层楼除了茉莉,都是和他
一样混得不怎么好的大男人,没有固定工作,靠偶尔当武行或打零工过活。
有了茉莉的日子当然有些改变。茉莉是彼岸来的非法移民,不能工作,即使走在路上也
怕被人发觉,她唯一能帮的只是替他清理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间和洗衣烧饭。平常一个人想
吃饱饭已经很困难了,现在又多出一张吃饭的嘴,也只有想尽办法找工作机会.
好几个月过去了。有时候两人得合吃一碗阳春面或一个馒头。发点小财时才能在大排档
打一顿牙祭。茉莉对生活的要求并不是很苛刻——或许她来自彼岸,原本便习惯贫苦,
或者她根本没机会出去体忧香江的繁华,所以她也无怨无忧。
她把他当做英雄一样地崇拜着。他到底是她的恩人。
为了她,他打工得更积极,按月存一点钱下来,打算不久的将来搬到比较好的地方,换
个比较大的房子住。想给她一个惊喜,因而没有告诉她。有个同是当武行的好友知道他
的经济困境,好心地帮他打听到一个为时一昼夜的工作,上油漆,在澳门。当晚,他兴
冲冲地告诉茉莉。
“我先去工作,看看那儿好不好玩。如果很棒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好好玩一次。”
“你哪来的钱?”
茉莉很兴奋,却也有些疑惑。
“这次说不定就可以赚一笔。”他笃定地说,“晚上我也许很晚才回来,你自己一个人
怕不怕?”
“不怕,反正阿温、小林他们就住在隔壁。”
他愉快地吹着口哨出门,搭巴士到了码头。朋友在那儿等他,却情绪激动地告诉他说:
“船费还要算我们自己的,怎么说得过去?我看,这个工程没啥赚头,不要做了!那群
奸商,吸人血到底! 工作又没有着落了,他觉得很失望。在街上东晃西晃漫无目的地游
荡了一上午,还是决定回家去。
这时他所有的积蓄只剩下500港币,过不久又要交房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觉得很
对不起茉莉。一个男人养不好自己的女人,是一种耻辱。
回到小屋里,意外地发现茉莉不在家。或许她到附近杂货店买东西去了吧。一个上午都
没进食,他饿得连胃都在抽搐,才想到自己该弄点东西吃了。 冰箱里只剩下一个蛋和一
团干面线,连盐都用完了。 到小厨房要经过阿温的房间。阿温大概是有客来访,而且还
是女客。用月历纸糊的窗户隔音很不好,以至于他们在小房里的欢谑声似乎肆无忌惮地
传入他的耳朵。煮面的时候,他甚至还听到了男欢女爱的喘息声。 他拿筷子把白煮面夹
到汤碗里的时候,阿温的房门突然开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今天到澳门不会那么早回来……”阿温的声音流泻出来。
他很清楚地看见那女孩的脸——她边扣纽扣边走出房门,看见他时,整张脸几乎变成黛
青色。
“你……不是……出去了吗?”
茉莉颤抖地问。
“我回来了。”
他冷冷地说。突然,一种疲倦的感觉侵蚀着他。他的生存力量在刹那间仿佛都被抽得一
干二净,连站直身子都很困难。 不知道茉莉明不明白,她给他多大的伤害。
当晚,他整理好自己所有的行李,伤心地搬了出来,暂时栖身在另一个朋友家。 穷得走
投无路的人似乎没有伤心的权利。第二天他又出门找工作去了。不知不觉地走到赌马的
地方。碰碰运气吧。绝大成分是赌气,他决定把身上仅存的500元钱拿来赌马。不相信他
这辈子做什么都不顺利,连养一个女人都要戴绿帽子。实在不甘心。命运为什么对他这
般严酷呢?他买了份马报,看准最红的两匹快马,把钱全部押上去了。划选马卡的时候
昏昏沉沉不知在想什么,以至于他拿到电脑打好的表格时大惊失色:他怎么会选了一匹
公认的驽马?划错了吗?他沮丧地走进观众席,跑马已经开始了,别人都在加油欢呼,
只有他铁灰着脸漠然注视比赛。他原先属意的两匹马果然当先奔驰,但他“选定”的那
匹则遥遥落在后方。没想到……最后800米——那匹落后的马忽然飞速冲了上来!他以为
自己在做梦,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简直是个玩笑!是不是那匹马知道,他连下
一顿饭的饭钱都没有了!他紧紧握住赢来的9万元港币,生怕钞票长翅膀飞走。就在这短
暂的时间里,他失去了茉莉,赢来一笔天上掉下来的财富。是上天给他的补偿呢,还是
交换?多么戏剧化的人生。
再回头,已经看不见茉莉的影子。
这十年她该过得不错吧。
无论如何,他不愿意再听到她温柔话语。
“不要再说爱我……”
他对无边的黑夜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