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之死全文

梁晓声的作品,

学者之死
梁晓声著
学者之死
他是一位学者!
他个子不高"虽然才四十六七岁"却早已#谢顶$"仅剩脑
壳后半圈儿还有月牙儿似的一弧头发!即使那少得可怜兮兮的一
弧头发"质量也分明地不太好"灰%白%黄三色间杂"细得像些
男人腿上的汗毛&软得#一败涂地$"仿佛一条儿劣等的长绒毡
片儿!人人都说他很聪明"但是谁也说不清他是因为聪明才#谢
顶$"还是因为#谢顶$才给人以聪明的印象!
他戴一副七百度的眼镜!框架很普通的那一种!他吸烟很
凶"永远吸#高乐$!对别人说是吸惯了那一种清凉型的烟"其
实是因为舍不得买也买不起稍贵些的烟!他的衣着永远随意得近
乎邋遢"夏天差不多总是穿着半袖背心%短裤%塑料凉鞋度过!
所穿的背心上又往往印着商标广告''手表或某某电脑什么
的!但是他腕上从不戴手表"家里也没有电脑!
然而他真的是一位学者!一位很勤奋很钻研的学者!一位日
子过得很清贫"甚至可以说过得很潦倒很困窘的学者!
他是农民的儿子!#文革$前考上了他所在那个省份的一所
重点高中!#文革$中被迫回乡"又成了农民的儿子!当过普通
社员"乡村小学教师"生产队会计!#文革$后全国恢复高考"他
又由生产队会计"变成他们所在那个省的一所文科大学中文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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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而且是一名总考分最高的学生!当然"也是全系年龄最大
的学生!毕业后校方动员他留校执教"他没同意"报考了北师大
中学系的硕士研究生!像当年高考一样"即不但榜上有名"而且
考分又独占鳌头"于是从此成了北京人!
应该说"他基本上是一个幸运者!他自己也经常地"不得不
这么承认!但是乖舛的命运一旦闯入幸运者的生活里作祟"将一
个幸运者的生活从此变得一波三折乱七八糟"就相当容易了!这
时所谓幸运者们"也就不免地会以羡慕的乃至嫉妒的目光"去望
周围那些所谓#庸常之辈$的庸常生活了!因为庸常总比不幸强
过十倍百倍!何况他的不幸"来得那么猝然%而他的幸运"原本
就没有什么经济基础加以巩固的"因而也就完全承受不起意外不
幸的摧毁&&$
#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无忧无虑"一门心思作学问"一
门心思成为学者&&$
他常向人们谈起他#最幸福$的那段日子!亦即他获得文学
硕士以后"在某文学杂志主管评论栏目的那段日子!
#主编很赏识我!我是编辑中最有实权的!我只认稿不认人!
我说'上("那就编发了)我说'不行)毫无新观点)("哪怕是
什么大人物的稿子"照退)&&$
他不止一次对人说过类似的话"也对我说过!说时"他口吻
相当自负"表情激越"不无自我标榜什么的意味儿!那时"他看
去踌躇志满"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张狂!
不过"我从来也没将他视为一个张狂的人"因为他说的是事
实!许多人都曾向我证实"他并非在自我吹嘘!大家都挺尊重他"
都以体恤的"抱有几分同情的态度听他说那类话!我也是!
*学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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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子当年也是村里的小学教员!他上大学的四年里"他
的妻子不但教小学"而且不得不更多地养猪#养鸡!他读完大学
全是靠了妻子!他和她当年教过的一些农村孩子"如今有不少也
从大学里毕业了!有一个还获得了$洋博士%学位"成为国家级
的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了!他们视他为$恩师%"是他的另
一份儿骄傲!每年元旦前后"他们总是不忘寄贺卡给他!于是他
就会将那些贺卡摆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有人来"他便指着自豪
地说&$看"我的学生们寄来的'%当过乡村小学教师"是他最爱
向别人津津乐道的经历!当年他是省一级的优秀小学教师!他妻
子也是!杂志社本打算任命他为编辑部主任"还打算申请名额"将他
的妻子和孩子的户口一并解决到北京!总之是天高地厚地打算重
用他!却不料他的妻子因多年积劳成疾"隐患性心脏病突然发
作"猝死在给孩子们上课的讲台上!他闻讯悲痛欲绝"于是匆匆
赶回家乡奔丧!他是很爱妻子的!这一种爱中"无疑包含有相当
大的感恩图报的成分!半个月后他料理完妻子的丧事"将刚上小
学二年级的儿子寄养在岳父母家"像一个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劫后
余生的人似的"整个人懵懵懂懂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杂志社!一个
时期内他对工作少心无肠"既怀念妻子又牵挂儿子"常常面对着
稿子两眼发直!所编发的稿子也仿佛根本不曾校过"错白字连
篇"甚至有丢句差行的现象"令人不忍卒读!于是作者纷纷抗议!
于是刊物连期公开登载致歉信!于是别人当了编辑部主任!于是
他的儿子的户口问题"社里也表示爱莫能助了!于是原本可以评
上的中级职称没有了!原本可以分到的房子也告吹了((
于是他一下子陷入了事业的和人生的双重困境!好比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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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水运动员!胸有成竹地走到了弹跳板尽端!已然收腹引身!伸
起了双臂!就要使人看到一串漂亮的空中动作和入水的精彩情
形!却不料弹跳板断了!径直往下掉!引起一阵阵嘘声""
所幸他命中该有#贵人$相助%那#贵人$乃是文学理论界
的一位德高望众的长者%因读过他的两篇文章&&'从现实主义
到现代主义(和'误区走向误区&&中国作家的迷惘之我见(!大
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故垂爱地记住了他的姓名%一日与人
闲谈!不知怎么就谈起了他%对方告知他的处境不佳!我们那位
德高望重的文坛长者!听了可就坐不住了%非常之同情!也非常
之激动!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仿佛自己的得意弟子受了委屈一
般%最后下定决心!要做一回伯乐!提携有为青年于意志消沉之
际%于是当即写下一封热情洋溢的评价甚高的举荐信!将他举荐
至某文艺研究所""
我认识他!就是在他到了那文艺研究所以后!在一次文学研
讨会上%
#吴谭%文艺研究所的%学者""$
别人向我这么介绍他%#学者$二字!说得有点儿模棱两可%
我主动与他握手的时候!他强调)#是*天方夜谭+的
*谭+!不是谈话的*谈+%二字虽有同义!但谈话的谈一般不作
姓氏用!只有*天方夜谭+的*谭+才作姓氏!比如谭嗣同%故
*谭+,谈二字还是大有区别的%$
我握着他的手!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作何种表示为好%#谭$,
谈二字的区别!他不讲!我也是清楚的%刚认识!互握着的手还
没松开!便被当成一个经常写错白字的学生似的!耳拎面命地
#谆谆教导$了一番!可完全是我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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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一眼便将我的内心活动看了个透!一笑"又自嘲地
说#$我教了几年小学"养成了%好为人师&的臭毛病"你可千
万别介意啊'(
看来他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也是一个目光好犀利的人!
我笑了"说#$幸会!(
他也说#$幸会!(
说得都不免有几分酸气!
于是他将一只手亲热地拍在我肩上"和我走向一个角落"继
续开会!我请他吸烟"他也请我吸烟"结果我们出手的都是$高乐(!
$你也吸%高乐&)(他顿时显出愉悦的样子!仿佛我们吸同
一种牌子的烟"必定将预示有许多共同语言似的!
我没拒绝他的好意"吸起了他的红牌子$高乐("他也没拒
绝我的好意"吸起了我的绿牌子$高乐(!
我说#$吸惯了这种凉烟"再吸别的烟"就觉得太冲了'(
他说#$我也是!%高乐&还有一大特点"在一个有限空间里"
连吸几支"仅等于吸一支别的烟对空气的污染!这烟最适合咱们
文人在创作的斗室里吸"对不)(
我说#$对!(
尽管才彼此认识了几分钟"我已经归纳了一条与他交谈的
$经验(**他说什么你要显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因为但凡够一
个话题"他谈起来都很投入"都很认真"甚至有几分较真儿!并
且都似乎准备掰开了揉碎了"打算和你进行热烈的讨论"继而打
算和你展开辩论!你如果不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对他岂不意
味着是一种大大的不敬么)而你如果没情绪谈"那么就千万别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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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别对他的话提出疑义"你一提出疑义!他就可能会将你扯进
某一个话题的#深渊$里去!使你难以自拔"不管那话题有没有
多谈的意义和意思!也不管你是否情愿"在生活中!在我们的周
围!这一类人正日渐地多起来"他们所患乃可谓之曰#中国传染
性讨论综合症$%%自诊之!我自己其实也是早已患上了这一种
病症的!只不过没到很严重的地步罢了"
他又向我俯耳悄问&#你听说过么'这种烟吸多了!好像会
影响人的((人的什么功能"我指的是咱们男人那方面的功能
(($问罢!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表示轮到他自己洗耳恭听
了"
我不禁笑了"
我说&#任何一种牌子的烟!吸多了!都会影响咱们男人那
方面的功能"岂止影响那方面的功能呢'对人的健康的总体不良
影响至少可以举出十条嘛"相比之下!我认为咱们吸的这种牌子
的烟!肯定对人的健康的危害是最小的"既吸之!则安之吧)$
#你真的这么认为'$
#真的"$
#我曾打算换一种牌子吸!现在听你的了!不换了"既吸之!
则安之"不过你不是这家烟厂的特约广告宣传员吧'$
他一边说!一边掐灭了烟屁!又点上一支"
他烟瘾很大"
当时已有一位评论家在滔滔不绝地发言"引经据典!#挥斥
方遒$"但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没细听"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
信笔在一页纸上胡乱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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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谭和我相反!我们关于"高乐#的交头接耳一告终$他便
开始很认真地听!其实很认真听的人极少$尽管发言者的兴致极
高$仿佛正在佳境里似的!
这个吴谭$他一边听$一边不断地摇头$脸上做出种种听了
不以为是不敢苟同的公然的表情$口中还发出"什么呀#%"得了
吧#%"胡扯蛋#%"拉倒吧#之类的喃喃自语!不消说$招致了许
多目光$也招致了发言者的抗议!
我以为$在那么一种场合$发言者们都不外乎是在自言自
语!座谈会嘛$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给一些人提供可以感觉十
分良好的%当众自言自语的权力!中国人其实是少不了发言或听
别人发言这一种生活内容的!尤其是中国的文化人%知识分子
们!这一种生活内容$已经有点儿变成了最基本的$与吃喝拉撒
睡一样不可被忽略的要求!既然如此$干扰别人在行使在享受自
己的权力$起码是不礼貌了!
那些被他招致的目光$特别是发言者的抗议性质的目光$难
免地令我感到不自在$感到如坐针毡了!我和吴谭挨得那么近$
惟恐被别人误以为$他表现出的种种大不敬$是受着我的暗中怂
恿和唆使$将我视为他的同伙!那我岂不是太无辜了么&可吴谭
他摇头时$脸上做出种种不以为是不敢苟同的表情时$口中不耐
烦地发出喃喃自语时$目光却并不望向别处$单望着我$还每每
地用胳膊肘拐我一下$用肩头撞我一下$或者俯耳和我嘀咕几
句!总之搞得我非常之被动$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对发言者说'
"他只代表他$丝毫也不代表我(#))其实他的不以为是不敢苟
同$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足以代表着我的!可那发言者是我的友好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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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吴谭说我去上厕所!一说完便起身离去"这是我急中生
智想出来的权宜之计"在走廊里!我缓而慢之地吸完一支烟!才
回到会议室"我没回到原座!在靠门口的一把空椅子上坐下"那
样我便可以面对发言者"我希望我的这一位友好看见!他发言时
我是众人中最虔诚地洗耳恭听的一个##
我的那位友好仍在滔滔复滔滔!雄辩复雄辩"
$哎!对不起%打断您片刻!提个小小的请求可以吧&'吴谭
猛地站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我的那位友好一句
话没说完!口欲闭而还张!瞠目望着吴谭怔住了"
$这会开得太累了"简直累死人了%请求休息二十分钟!上
厕所!走走!活动活动双腿!该是一个符合人道主义的请求吧&'
结果众人异口同声地支持他"
于是也不待主持会议的人最后发话同意!倾刻间会议室变
得空空荡荡!只剩主持会议的人和我那位友好仍坐在那儿面面相
觑"
在走廊里!好些人都冲吴谭点头!微笑!有的还满脸感激之
情地拍他的肩"我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我觉得吴谭他好傻!
因为我已经在生活中变得有点儿狡猾了!早已没了解救众人于
$苦难'之中的冲动了"别人都能忍受!我就能忍受"在类似情
况下!我常想肯定有忍受不过我的人!那解救众人于$苦难'之
中的$上帝'!理应由忍受力最差的人去充当"我早已不愿充当
$上帝'了!倒很高兴随着众人沾光"干吗非要无端地得罪一个
人呢&如今傻人不多了!甚至可以说快灭绝了"人人都像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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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比赛着谁最圆滑了!吴谭的傻"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觉
得自己对他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好感!有点儿孟夫子说的那种意
思##$壮举"己所畏为"人为之"诚服!%
在那次会上"最特别的"听来令人疑惑的"令人感到不伦不
类的称呼"便是$学者%二字了!唯一享有这一称呼之殊荣的"
便是当时连一本哪怕很薄的小册子都没出过的吴谭了!主持人对
别人的介绍"都是作家&评论家&理论家!无外乎前面再加上
$青年%&$老%&$著名%之类修饰词罢了!而每一提到吴谭"就
犹犹豫豫的"最后似乎还是不得不用$学者%二字!你想啊"称
他是作家显然不符合事实"因为他连一篇小小说也没发表过!说
他是评论家吧"他也只发表过前边我交待过的那么两篇评论文
章"加起来不足万字"又毕竟不是什么金钟大鼎史无前例的文
章"冠以$家%不无$馈赠%之嫌!理论家呢"也同样不妥!他
的单位是文艺所"那么对他的称呼"当然最好是研究员了"可他
当时刚调去不久"连副的还没资格评呢'据说"在打印到会者名
单时"很为他的具体问题犯愁!最后倒是一名工作人员"具体说
是一名小姐"灵机一动说($干脆就打上学者吧'%于是他就成了
众人中唯一的一位$学者%!
然而这$学者%二字之于众人"说时听时"倒也都能接受"
没太大的什么别扭"也丝毫不含有讥诮的成分!我觉得"尽管他
还不是"但众人已然超前地将他视为$学者%了!这一种超前带
有对自己们的可靠预见性的自我赏识!
不少人在我的房间里"私下与我提到他时都说过类似的话
##$别小瞧吴谭'出水才见两腿泥!我的眼光不会错"他将来
肯定是会大有作为的'%##$别看咱们会有人自视甚高"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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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没什么真才实学!有真才实学的那得数吴谭!你跟他谈谈唐
诗宋词"谈谈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不汗颜才怪呢!有些古文人
的名字我辈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有些古书我辈连知道都不知道!
上大学和读研究生时"他几乎每天泡在#鲁大$%指吴谭的母校
山东大学&和#北师大$的图书馆里!''(
别人们的话"不免对我心理发生很大影响)以至于再见到
他"心中不禁肃然起敬)仿佛已被他那双目光犀利的眼睛"透体
看穿了我是个学识多么浅薄的小子)但是我又自觉他对我还是相
当友善的)晚上他总愿到我屋里"聊一个农民的儿子的童年*少
年和青年)那都是些艰难的*苦涩的*忧郁的*感伤的"有时可
以说是很绝望的往事)于是我进一步了解了他"并且开始暗暗钦
佩他)中国有八亿多农民"毕竟只有其中极少数人的儿子"不再
是农民"而成为国内一流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在还没有实际成为
学者的人生阶段"就已经几乎被当作学者敬着了"细想想"这乃
是挺了不起的事啊!他的幸运"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偶然的机
遇"而是全凭毅忍的性格推动着"不折不挠地从现实中争夺到的
啊!我不知他为什么对我挺友善"挺有好感)也许因为我常能扮
演一个虔诚的倾听者的角色吧+也许因为我倾听别人讲述自己经
历时往往很容易被感动吧+当然"也许仅仅因为我人缘不错"大
家都对我挺友善"都道我是个谦虚的人"而他"一位还没实际上
成为学者的学者"喜欢接近谦虚的人)生活中"并非每一个人"
都能真心实意地钦佩和敬重一位实际上还不是学者的学者啊!
''
会议的最后一天"有人设宴招待全体与会者)是某广告公司
的经理"不大不小的干部的公子)三十一二岁"一言一语"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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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投足!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很夸张地表演出种种
风流倜傥的样子"那公子出现不久!众人就都分明地开始反感
了"只不过因为他是会议的经费赞助者!众人不得不将反感憋在
心里!大面儿上过得去地虚与周旋"我和吴谭坐一桌"我们那桌
紧挨着那公子的主桌"酒水的品类很多!菜也很丰盛!吴谭胃口
大开!话语少了"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吃得很忙!酒也喝得很多!
什么酒都喝些"不必谁敬!自斟自饮!摆出一副不吃白不吃#不
喝白不喝的架势"渐渐地就喝得红了脸!出了汗"
坐在主桌主座上那公子!却在从世界到中国!从古代到现
代!天南地北!云里雾里地高谈阔论"一会儿说他的车落伍了!
不够档次了!马上要换一辆$奔驰%多少多少零了!一会儿说在
深圳#在海南#在哪个省哪个市哪些大企业里!有他多少多少的
股份"一会儿又故作幽默开起玩笑来!尽是些低级庸俗的很
$荤%的玩笑"$荣幸%地在那桌奉陪而坐的人!使我们感到特值
得同情地帮衬着一阵阵笑"我们听出他们都笑得怪累的"
我等众人中女性不多"最年轻#长得也最秀气的一位女诗
人!自然是被安排在主桌的!也自然是坐在那公子身旁的"
于是我们就有幸听到那公子表白自己多么多么喜爱诗!多
么多么崇敬诗人!尤其崇敬年轻的女诗人"表白到后来!那话语
就有些轻佻#有些肉麻了"接着又见那公子擎着满满一高脚杯
酒!不依不饶地!简直可以说有些憨皮赖脸地!非逼着我们那年
轻秀气的女诗人同他喝$交杯酒%"就是彼此手臂环勾手臂的那
一种喝法儿"女诗人是嘀酒不沾的!她绯红了脸!为难得立刻要
哭起来的样子"
吴谭这时就站了起来!推开椅子!虎着脸一步跨过去"他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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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女诗人面前的那杯酒!也不管那公子是否乐意和他"交杯#!便
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手擘环勾住了对方的手臂!大声说$"我妹
子不胜酒量!我替她%#&&说罢!"吱#的一声!吸饮而尽!一
亮杯底儿!瞪着对方又说$"我已经干了!你干你干!你不干你
是王八蛋%#
对方只得故逞豪气!也干了'干过后!脸刷地就红了'分明
地是个并没酒量的小子'胃里烧得难受!赶紧就从他胳膊弯里抽
出手臂!操起筷子就夹凉菜往嘴里塞'吴潭大获全胜地回到自己
的座位坐下!气氛一时的就有些尴尬!由尴尬而凝重'那公子不
知她究竟是他什么关系的一个"妹子#!他究竟又是她什么关系
的一个哥!心里分明地愠怒着!脸上自讨没趣地讪笑着'其实在
开会的几天中!吴谭和那女孩儿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至少没当着
我们的面说过'
如果不快的情节终了于此!那么我们那一次会!似乎仍不失
为一次团结的会(祥和的会(圆满结束的会'在那种由尴尬而凝
重的气氛中!我上厕所去了'是真上厕所!不是假上厕所'待我
从厕所回来!餐厅里已掀翻了两张桌子!满地狼藉!许多人正劝
止着吴谭!两个人煞有介事地!一边一个!扯住吴谭两条胳膊不
放松'因为他正暴怒着!欲挣脱了揍那公子'看样子是真的要大
打出手!而不是假的'对方在一片混乱中!被我们的几个人保驾
着!仓惶!掉))
我问别人怎么会搞到这种地步*又发生了什么不快之事*
人家告诉我!那公子说&&现如今有几种人多起来了$妓
女(吸毒者(艾滋病带菌者和歹徒))
我说$"这话也不无根据呀!关吴谭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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