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互撕、集资打榜、人肉搜索、造谣攻击……以社交媒体平台为生的饭圈文化发展走向越来越乱。6月15日，中央网信办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为期两个月的“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
专家学者认为，针对“饭圈”乱象，监管部门重拳整治下，还需社会协同治理。
“饭圈”生态畸形发展
今年5月，一条粉丝倒奶的视频在社交网络中广为流传，视频中，10余人正在向污水槽内倒一款某品牌牛奶饮品。经查，这些粉丝大量购买饮品，是为了扫描饮品瓶盖内的二维码，以此来支持爱奇艺平台选秀综艺《青春有你3》的选手。
此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且当时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反食品浪费法》出台实施之际，因此遭到全网舆论的批评。5月4日，北京市广播电视局发布公告，责令视频平台爱奇艺暂停自制综艺《青春有你3》录制。
实际上，粉丝“倒奶”事件的发生并非偶然。最近几年，我国平台经济、粉丝经济、文娱行业都在飞速发展中，“饭圈”文化也在此过程中应运而生。为了支持自己偶像的影视、歌曲、综艺、商务代言等一系列相关活动或者产品，“饭圈”粉丝们已形成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包括集资应援、打榜控评、跟踪行程、宣传、举报、做数据，以及为了偶像与其他明星的“饭圈”互撕互黑、造谣攻击、人肉搜索等触及法律法规红线的行为，其中不乏粉丝因违法侵害他人隐私权、名誉权、人格权等而惹上“官司”，被告上法庭的现象。
“‘饭圈’的存在本来具有合理性。”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学院法律系主任郑宁表示，偶像崇拜是青少年时期重要的心理特征之一，“饭圈”满足了粉丝的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为他们无处安放的情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同时，通过加入特定的“饭圈”组织，参与到偶像的塑造中去，也让一些粉丝形成身份认同，并发展出一种想象中的人际关系。
“但是，在资本和平台的利益裹挟下，在流量至上的错误导向下，‘饭圈’文化也出现了畸形化倾向，不断挑战着法律和道德的底线，如果不加以整治，将对互联网传播秩序造成危害，对未成年人的三观塑造产生不利影响，对他人的人身权、财产权等合法权益造成侵害。特别是近期粉丝倒奶事件引发社会公众对‘饭圈’乱象的热议，引发非常不好的社会效果，促使国家不得不出手整治。”郑宁说。
此次中央网信办开展的专项行动就直指上述行为，坚持问题导向，重点打击诱导未成年人应援集资、高额消费、投票打榜等行为；“饭圈”粉丝互撕谩骂、拉踩引战、造谣攻击、人肉搜索等行为；鼓动“饭圈”粉丝攀比炫富、奢靡享乐等行为；以号召粉丝、雇用网络水军、“养号”刷量控评等行为；通过“蹭热点”、制造话题等形式干扰舆论行为。
网络平台应承担相应责任
网络平台是“饭圈”乱象滋生的土壤。在“饭圈”乱象中，网络平台、网络水军等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也一直是公众讨论和关注的重点。
近几年，不少网络平台都推出一些追星产品，甚至有公司推出专门为粉丝追星的App。以新浪微博为例，在其平台内存在各类功能和服务，成为“饭圈”竞相攀比的工具，比如超级话题、明星榜单、打榜送花等。粉丝们在这些功能中为偶像刷数据、比排名已成为“饭圈”常态。在偶像相关的微博下，粉丝组织集体控制评论走向、刷转发、点赞数量等也成为各大饭圈追星必备的能力。
不仅如此，在“饭圈”内，明星经纪公司、饭圈组织花钱雇佣网络水军打榜、刷数据等也成为一种惯用方法。对此，郑宁认为，这严重破坏了传播秩序，造成了不正当竞争，侵害了网络用户的知情权。
《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八条就规定，经营者不得对其商品的性能、功能、质量、销售状况、用户评价、曾获荣誉等作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商业宣传，欺骗、误导消费者。经营者不得通过组织虚假交易等方式，帮助其他经营者进行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商业宣传。
北京市文化娱乐法学会常务副会长刘毅表示，网络平台作为企业，发展粉丝经济、追求盈利都无可厚非。但文化娱乐产业的发展与社会意识形态息息相关，“饭圈”文化更涉及我国青少年身心的健康发展。因此，文化娱乐产业相关平台企业所输出的价值观应当对社会有正向的导向作用。
在刘毅看来，互联网平台已经不仅仅是企业。目前，涉及用户权益的平台规则、内容审查、账号管理等事务，都是互联网平台自己在运做，基于此，平台也应当承担对等的社会责任。比如，平台是有能力通过封禁账号、屏蔽信息等方式，预防和制止粉圈互撕、集资、人肉搜索、造谣攻击这些“饭圈”乱象的，但却任其发展至今，甚至推出引导、鼓励甚至是纵容“饭圈”乱象的相关产品，纵容网络水军，助推形成“饭圈”文化的乱象，是缺少社会责任和商业道德约束的表现。
郑宁也表示，在资本利益的推动下，一些平台对于“饭圈”乱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表示，网络平台应当履行主体责任。如果平台没有履行审核义务或者直接从事了违法行为，则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根据《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互联网用户公众账号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网络信息内容服务平台应当建立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机制，制定本平台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细则，健全用户注册、账号管理、信息发布审核、跟帖评论审核、版面页面生态管理、实时巡查、应急处置和网络谣言、黑色产业链信息处置等制度。公众账号信息服务平台应当履行信息内容和公众账号管理主体责任，配备与业务规模相适应的管理人员和技术能力，设置内容安全负责人岗位，建立健全并严格落实账号注册、信息内容安全、生态治理、应急处置、网络安全、数据安全、个人信息保护、知识产权保护、信用评价等管理制度。
对此问题，中央网信办回应称，将关闭解散一批诱导集资、造谣攻击、侵犯隐私等影响恶劣的账号、群组，从严处置“饭圈”职业黑粉、恶意营销、网络水军等违法违规账号，从重处置纵容乱象、屡教不改的网站平台。
“饭圈”乱象需要社会协同治理
中央网信办的有关负责人表示，专项行动将强化综合施策和分类管理，督促网站平台切实履行主体责任，进一步完善社区规则和用户公约，着力规范“饭圈”各参与主体的网上行为，合理优化“饭圈”粉丝活跃产品的相关功能，强化明星经纪公司、粉丝团规范管理，在引导青少年理性追星上协同发力，探索形成规范“饭圈”管理的长效工作机制，推动“饭圈”文化实现良性发展，共同营造文明健康的网上精神家园。
在郑宁看来，此次中央网信办部署开展的专项行动，是监管部门对社会关切的及时回应。她建议，各方应该尽快改变唯流量论的艺人和节目评价体系，建立以专业技能、社会责任、公益等为指标的多元评价体系，抑制资本无底线扩张的势头。
5月10日，北京市广播电视局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网络综艺节目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网络视听节目要制定科学合理的评分和晋级标准，不得设置“花钱买投票”环节，严禁刻意引导、鼓励网民采取购物、充会员等物质化手段为选手投票。郑宁认为，这是一个积极尝试。
刘毅建议，应通过行业协会推动“饭圈”乱象的治理。“‘饭圈’问题，是综合性的问题，不仅涉及饭圈群体、文化娱乐产业，也涉及广大非饭圈用户的权益。因此，可以建立行业协会，解决饭圈乱象中的公益性问题。”
郑宁也认为，政府部门可以协同行业协会一起，依法科学设定平台、节目制作方、艺人、艺人经纪公司、品牌方等各方主体的义务和行为规范，对艺人和经纪公司加强法治和职业伦理道德的教育培训，对艺人的违法失德行为开展行业惩戒，对正能量的艺人予以奖励和扶持，以保障各方行为有矩。
“此外，学校和家长应当联手对青少年加强引导和教育，提升媒介素养，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三观，健全人格和心智，避免被资本驱动下的粉丝经济所绑架，丧失独立判断能力。”郑宁说。
刘毅还表示，饭圈文化的内容提供者，应当针对青少年群体，提供寓教于乐、积极向上的文化娱乐产品，将粉丝注意力吸引到积极的文化内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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