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0-03-21
去年在乐山凌云寺曾看到东坡先生的自赞:心是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我平生功业,黄州儋州惠州。读毕一笑,既赞赏又感慨,心情像坠了重物的风筝,不知是沉甸甸地往上飘,还是轻悠悠地向下落好。问我平生功业,黄州儋州惠州,坡翁的自况可谓妙绝。后来,发现《百家讲坛》里有专论苏轼的节目,喜欢得不行,而且爱屋及乌,连康震也一并喜欢。只嫌电视里看不尽兴,特意到网上下载,一饱眼福后舍不得删除,宝贝似的留在文件夹里。我开始更多地关注起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文豪来。翻开《古文观止》,专拣苏轼的文章读,边读边问自己,守着这样的宝藏,早干嘛去了?看到我兴兴头头的样子,他又买来《东坡志林》,告诉我《观止》上的文字固然好,但对于了解一个人仍有局限性。好比出席社交场合的正装,一板一眼之余,终不够洒脱自如。而《志林》上多是东坡的日常笔记,又像居家的便装,正好弥补了正装的缺憾。一番话说得我信服加感动,到底是知音。
读过《东坡志林》,我心中的苏轼渐渐活了起来。
尽管屡遭贬谪,苏轼始终是江山风月永恒的发现者和拥有者。比起李白、刘禹锡吞山吐岳式的豪迈,苏轼的达观是平实的。他脚下踏着的不是盛唐的土地,而是偏安一隅、国力积弱的宋土。他的豪迈更加不入流俗,高远卓越。
苏轼是一位把独立精神推向了极致的文人。不论革新派还是保守派当权,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既不“左倾”,也不“右倾”,明知会触怒权贵、祸殃己身仍不移矢志,其魄力在不乏阿附逢迎的封建官场中称得凤毛麟角。正是这种思想、见解、人格的真正独立,铸就了他在文学艺术上的辉煌成就。
苏轼也是一位把乐观精神推向了极致的文人。在黄州物力维艰的条件下,他苦中作乐,自己耕种、造房,与农夫相契。在海南岛,由于远离陆地,生活更加艰难,要很长时间才能吃一次从羊骨头缝里剔下来的肉屑,加之年事渐长,亲人远隔,一般人很难撑下去,可这位少年得意、才华惊世的大文豪就撑了下去。连剪脚趾甲这样的琐事,他也品出了其中的乐趣。苏轼的乐观已经不是文人失意时的一种姿态,而成为一种品格。他不同于李白,在诗酒中放浪形骸,寻求解脱;他也不是杜甫,在困厄中痛心疾首,做苦行僧。他就是一个人,一个实实在在、可亲可敬的人,把所有的浪漫诗意和宇宙人生的思索都建立在触手可及的生活上,像我眉眼毕现、个性鲜明的邻居。苏轼的这种乐观极大地影响了后来的文人,我从张岱、梁实秋、汪曾祺的散文中都可以看到苏轼的影子。虽然宋国很弱,四川很偏、民族多难,但大宋有幸、四川有幸、民族有幸,我们还有苏轼。
入得了世才出得了世,随得了俗方脱得了俗,坡翁堪当此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