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漫谈过年
中国有那么多的节日,为何我会炽热地喜爱春节?我曾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是因春节成熟的韵味?还是因春节有热闹的景象?亦或是从小就对春节情有独钟?这些原因都或许有吧!但寻根刨底,最重要的还是在我心底对春节依恋的情结。
幼时,我总盼望着过年。那时的我从不为了探究过年的原由而绞尽脑汁,因为我从小就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每逢过年,我就可以穿新衣可以吃到很多平时不能吃到的东西。在腊月三十晚上守岁时,我能从父亲那里捞到油水——几块钱,同时乘正月拜年之际,从亲戚家也可捞一大笔,林林总总,我就有了不菲的压岁钱,一年买玩具的钱就不愁了。
随着年龄的渐长,我开始懂事了。懂事的我才发现,在父辈们眼里,过年不是简单的,他们为了这简单的几天,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在农村,“小孩子盼过年,大人盼种田。”爱过年的毕竟是那些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或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大人们在过年前,往往为了年货,为了满足孩子的要求而披荆斩棘。过年时,他们要忙着做饭,招待客人,还要考虑春耕等,很是麻烦。他们付出了比平时更多的劳动,才让孩子们的梦想得到实现。
过年讲得就是团聚,热热闹闹。年关将至,出门在外的男人早就未雨绸缪了,做好了回家准备。家里的女人则精心准备年货,还不停地给男人打电话,“快回来啊!过年没你在就没主了。”倘若车票没有了,男人就会大方地买飞机票,总之,过年要回家的。当然还有在外工作的,一年到头很难回老家一次,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到家里,立马把这些礼品送给亲戚,那是辞年的环节,不能少。
过年时,回家的人看到亲友的笑靥,享受着热闹的氛围,他们就发现过年也是一种生活的乐趣。
“这样的场面不枉我一年奔波,一年拼搏!”
“来年咱们在聚一聚,在一起的感觉就是爽!”
农村人过年就是这样憨厚,这样淳朴。在我家也是如此,母亲在家劳作,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挣钱,但到了腊月二十左右,不论收入如何,总是准时回家过年。
虽然现代的高科技日新月异,缩小了人们之间的距离,使得一些传统节日淡薄多了,但在农村,年味仍然很浓。每家每户都要在年终将屋里的垃圾清除掉,然后买上几幅好的贴画或对联,把屋里装饰得一新。红彤彤的窗花,亮通通的灯光把这新年的屋子装扮得分外美丽。
大人们聚在一起,要么聊天,要么打牌,总要找点乐子。这时最活波的还要数那些穿新衣服的孩子,他们东一群,西一伙,追追打打,其乐融融。男孩子是喜欢鞭炮这类东西的,他们一听见哪家有鞭炮响起,就冲了过去。待响声戛然而止,他们娴熟地拾起那些零散未炸的鞭炮,满满地装了一口袋,不顾新衣服啦。随后一个一个零放,使空气里充满了火药、饭菜等混合的特殊气味。
正月初一是拜年的大好时机。尽管人们通宵守岁,早晨仍是早早起床,精神饱满地欢度春节。吃完早饭,人们就开始了拜年活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得登门拜访。亲戚家互相奔走拜访,吃顿饭,喝点小酒,欣赏这无边的美景,快哉乐哉!
随后的几天,大人、小孩都沉醉在新年团聚欢乐的氛围里。他们在欢乐中,甚至会忘了一年的辛酸,一年的奔波劳累。
(作者:静龙士)
2.在省城里过年
作者:叶 辛
曾经欢天喜地地在上海的弄堂里迎来春节,衣兜里紧紧捂着大人们难得给的压岁钱,思忖着过完年,拿着这点钱到书店里去挑选一本什么样的好书,心里满怀着憧憬,于是心里更高兴了,点燃起一枚又一枚小小的鞭炮,让那声声脆响在天空中炸开。不过,记忆中印象最深的,还是伴随着新年的到来,家里多出的那些大大小小、名目繁多的票证。买油得油票,买肉要肉票,买衣裳要布票,买豆腐还得凭豆腐票,临近过年那一期,不是增加票证,就是宣布同一张票子可以买加倍的食品,特别是糖票,肯定是要增量的。要过年,还得每家每户增发年货票,把瓜子、花生、金针、木耳等过年时家家户户少不了的零食、作料配个齐全,让大家过个好年。
也曾经在插队落户的山寨上盼来过春节。进入腊月,农活是闲下来了,于是就去看山里的老乡怎么准备过年。看富裕一点的家庭请来杀猪匠宰年猪,但在大年三十那一天,总还要去街上买回几斤肉,尝一点肉味。时不时地,空旷的山野也会响起一声两声爆竹,伴随着农家唢呐,带来一点春节的喜气。
但是,对于我来说,最难忘的,还是在省城里过的春节。
自从1969年,我举家从偏僻的猫跳河谷水电站,搬进了省城贵阳,住在风景秀丽的黔灵山麓的石板坡楼房里,虽然还有着种种生活上的不如意之处,诸如楼层高自来水龙头往往要等到下半夜才来水,诸如妻子的工作差不多天天要出差,但是,日子是平静下来了,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守着妻儿,守着黔灵山水秀丽的风景,根据以往的生活积累,好好地写一些东西。自《蹉跎岁月》之后,长篇小说《在醒来的土地上》、《爱的变奏》、《家教》一本一本写出来了,反映乡间生活的《基石》、《拔河》、《新酒》、《私生子》写出来了。正因为涉及到农村题材,我经常往贵州的乡下跑,跑了黔南的十多个县,跑了黔北大地,跑了我插队落户期间熟悉的修文、息烽、开阳,我晓得当年时常愁吃愁穿的偏僻乡间,随着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日子也好起来了。他们能吃上白米饭了,能穿上一件两件新衣裳了。他们在自家的堂屋里,挂起邓小平的像,由衷地祝愿邓伯伯健康、长寿。可能正是乡村的第一波改革起了效果,省城里的生活也大大地改观了。在凭票证的年代,贵阳人时常抱怨,家里去年国庆节的肉票,到今年的五一节还没买上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肉票已经废除,菜场里挂满了肉,其他的副食品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人们已在从吃饱向着吃得好转变。
那一年的除夕,我恰好结束一部中篇小说,推开窗户,走到阳台上,山城的万家灯火扑入我的眼帘,灿若星汉的夜景如同一幅画卷展现在我的眼前。仿佛约好了一般,先是省城的这儿、那儿,此起彼伏地响起声声爆竹,遂而在省城的所有地方,爆竹全响起来了,一阵阵骤响中,有礼花蹿上夜空,有焰火在远近闪烁,还夹杂着娃娃们的欢叫声:
“过年啦,过年啦!”
真正是过年的喜悦,真正是过年的欢乐。
爆竹声中,家家户户团团而坐。爆竹声中,伴随着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音乐。爆竹声中,人们送走过去的一年,迎来充满祈愿和祝福的新年。
省城里的那一个新年,1983年的春节,几乎没有停过爆竹的骤响,以至中央电视台在《新闻联播》中报道,贵阳的爆竹销量最大,大南门外的那条街上,光除夕一个晚上,就把整整一条街面,铺满了红色的烟花爆竹的纸屑,清洁工人只得加班加点,清扫街面,哪晓得这条消息一播,到了元宵节,大南门的爆竹声竟整整响了一夜,成为又一条新闻。
置身于嚣杂热闹不绝于耳的爆竹声中,想在整块时间的休息天里写一点东西,是不成了。不过我心上是完全理解的,理解人们过年的心理,理解人们对终于过上好日子的欢喜,理解“爆竹声中除旧岁”,让来年更为美好的祈盼。
这就是二十多年前,在省城里过年的情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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