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梦明的作品简介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6-06-01

澄澈的恶、污浊的善
【恐怖推理作家】既晴
去年,当我收到出版社寄来平山梦明《他人事》(二○○七)译稿时,我不仅为这位日本近年崛起的恐怖小说怪才的作品,终于得以在台问世感到十分高兴,私底下我更想象着,平山另一部更精采的得奖力作《世界横麦卡托投影地图的独白》(二○○六),未来也必有与读者见面的一天。
在《他人事》的中译本出版后,我曾经听到了不少关于这部作品的两极化评价。有人认为读过《他人事》写出了人间最恐怖、最深沉的绝望感;也有人认为此作只会卖弄廉价、裸露的残虐,实质上一无可取。
目前在台湾,即使是以大众文学的范围来看,恐怖小说还尚未达到与其它类型小说同样被认可、被重视的地位。也许是长年来保守、限制的出版与创作风气所影响,恐怖小说真正得到比较适切的待遇,应该是在媒体解禁、国外恐怖电影杰作大举输入之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除了几位无法回避的殿堂级大师,例如艾德格.爱伦.坡(Edgar Allan Poe)或史蒂芬.金(Stephen King)外,台湾对恐怖小说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
在学习对象稀少、闭门造车的状态下,台湾的恐怖小说创作,不仅作者的取材范围、表现技巧也就较为单调贫乏;另一方面,外国译作的引介非常迟缓、不足,令读者易于坠入「缺乏好的恐怖小说」的主观感受中。
正如同推理小说早已从传统的解谜派延伸出冷硬派、警察小说、犯罪小说等各种支流,杀人诡计与猜测真凶已不再是推理小说里唯一的书写路线,对发展成熟、完备的现代恐怖小说而言,「如何引起读者更恐怖、更战栗的震撼感」也并非恐怖小说一昧追求的绝对目标,我们反而更常在现代的恐怖小说中看到,作家们不断设法运用各种技巧来描写、刻划「人类在面对恐惧事物时的极端反应」,并进一步利用故事里所营造出来的特异情绪,与读者的现实生活、心理状态产生联系。
于是,故事舞台是真实社会或架空世界、登场人物是幽灵或连续杀人魔,其实是根植于作家们的创作选择,以及他们潜藏在字里行间的创作企图。至于读者是否真的获得恐怖的刺激感受,固然仍是作家的书写重点,但更多的比重则应是取决于读者过去的阅读经验与心理预期。若以此种角度来观察平山梦明的《他人事》,我们不难发现平山运用了简洁明快、轻薄短小的文字描述,以及多样化的故事设定,期使其戏剧效果在手机小说的平台上得到有力发挥;再加上读者年龄层较为年轻,多采取漫画或影像式表现也为一大特征。
相对的,尽管都是属于短篇集,这部《世界横麦卡托投影地图的独白》的表现手法则与《他人事》截然不同。虽然平山维持了一贯的多样化取材设定,但因为其中绝大部分的作品都曾经收录于以「恐怖怪奇」为主题的企划型文库本,不仅篇幅较长、布局铺陈也较细腻,更充分地展露了他独有的表现技巧。
更重要的是,对平山梦明而言,《世界横麦卡托投影地图的独白》也是使他从一位接受出版企划约稿的寻常作家,一跃成为日本当红作家的关键里程碑。因此,在剖析平山此作的特色之前,先让我们回顾当年此作集结出版的时刻。
当时的日本推理文坛,尚且弥漫在「嫌疑犯X本格论战」落幕不久、仍然余波荡漾的意见分歧气氛中。
所谓的「嫌疑犯X本格论战」,起因是东野圭吾的《嫌疑犯X的献身》(二○○五)。它在发表之后,立即席卷了整个日本文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一举囊括当年年度推理票选三大排行榜——宝岛社「这本推理小说真厉害」、原书房「年度十大本格推理」、文艺春秋「周刊文春年度十大推理」首位,其后更荣获第一百三十四届直木奖与第六届本格推理大奖的肯定,光芒尽露,是当时推理小说的最大赢家。
然而,另一位专精本格推理创作的作家二阶堂黎人,却在其个人网站「黑犬黑猫馆」中,提出「即使此作是有趣的小说,也是优秀的推理小说,但并非本格推理」的论点,甚至还认为东野「没有将事实的真相写在结局里」。
很快地,从推理作家我孙子武丸、笠井洁、评论家巽昌章等人为导火线,日本推理文坛多位知名人士、推理小说研究团体纷纷加入(或是被卷入)这场「到底什么是本格推理小说?」的定义论战,从网络上延烧到杂志去,久久未能平息。
就在本格推理的定义已经争得面红耳赤之际,二○○六年的「这本推理小说真厉害」跌破众人眼镜,平山梦明的恐怖小说《世界横麦卡托投影地图的独白》居然大爆冷门,以些微票数领先佐佐木让的警察小说《制服搜查》(二○○六)与道尾秀介的本格推理《影子》(二○○六),获得当年年度冠军。但,当年的其它两个排行榜,别说名列前茅,甚至连这部作品的影子都没看到。
无论从格式或诉求来看,这部作品都很难被视为经验认知上的推理小说,遑论击败群雄夺下「这本推理小说真厉害」的首位。尤其与《嫌疑犯X的献身》的「纯爱动机」、「本格诡计」的诉求有着极为巨大的反差,恐怕连「到底什么是推理小说?」都会被提出来重新检讨了。
平山梦明曾在宝岛社的访谈中表示,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恐怖小说会是票选冠军,没有解谜要素、也没有抓凶手的故事,连自己都不觉得算是推理小说。
然而,其实一切能够刺激读者「求知好奇心」的故事,充满「为何会有这样的事?」、「接下来究竟会怎样?」的元素,只要有令人不断追读的离奇布局,并且给予充满说服力的结尾,从评论者的角度来看,即可归类为广义的推理小说。
因此,也许我们可以从这样的角度出发,来品味本作中的各个短篇。
〈尼古丁与少年〉,原收录于妖怪大师水木茂编纂的《妖奇之宴三──御伽草子》(二○○一)。所谓的「御伽草子」,是流传于室町时代(一三三六年至一五七三年)的短篇故事泛称。这些故事描写传统的日本风土人情,富含民间情趣,包括〈一寸法师〉、〈浦岛太郎〉等知名故事。
既然运用了《御伽草子》的概念,〈尼古丁与少年〉的舞台,自然就是现代的日本社会。平山的恐怖小说,灵感取材大多来自当下的现实环境,以特殊的切入角度来突显社会的扭曲、异常面貌。我们曾在〈雷萨雷很可怕〉见识了平山梦明笔下的「校园霸凌」,而在〈尼古丁与少年〉中,则可以读到范围更广泛的「集团暴力」。
集团暴力,可以说是一种对「非我族类」的欺压。一个受到伦理道德或社会规范所箝制的封闭群体,为求纾解人际关系的压力与积怨,寻求缺乏反抗能力的特定份子,从排挤、欺凌这个对象的恶意行为,来取得个人优越感与集体的认同感。
几年前,日本曾经流行过「格差」一词,意指社会不同阶层无可跨越、交流的鸿沟,这将固化社会阶级,进而扩大社会冲突,对社会的长远发展极为不利。以贫富差距、城乡差距为其根本原因,位居上层的社会精英,不断设法巩固、维系自身的既得利益,衍生出「情报格差」(只有特定阶层才能获得重要信息)、「教育格差」(不同阶层所能享有的教育资源天差地远)等社会现象。而〈尼古丁与少年〉所描述的,正是一个镇民歧视游民、读完以后令人不寒而栗的「道德格差」社会。
正如同推理小说作家一定会挑战「密室谋杀」一样,对恐怖小说作家来说,一定会挑战的经典题材则应属「食人」,而〈Ω的圣餐〉正是平山挑战这个主题的作品——以黑社会的「尸体处理」的主轴,通篇洋溢平山特有的个人风格:冷彻、怪奇、超现实感,以及潜藏在主人翁心理底层的悲剧性。
本作原收录于井上雅彦所编纂的《异形搜集十四──世纪末马戏团》(二○○○),这也是平山首次被编入「异形搜集」书系的纪念性作品,从此成为此一系列的固定作家。
在平山出道初时,受邀撰写企划型书系《「超」恐怖故事》,只要能引起读者不快,腥膻不忌,他什么都写,这段期间,他也掌握到了迅速勾引读者好奇心的写作技巧。一九九四年,他发表《异常快乐杀人》,这是一本犯罪实录,介绍二○世纪出现于美国、犯罪行径骇人听闻的连续杀人魔共七名,获得相当注目,其后在九六年发表长篇恐怖小说《Sinker——沉没之物》,正式以小说家的身分出道。
《Sinker——沉没之物》援用了托马斯.哈里斯(Thomas Harris)《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the Lambs,一九八八)的故事架构,以残虐的连续杀人事件为主题,再加上超能力办案的特殊元素,获得了不错的评价,也引起井上雅彦的注意。据平山说,由于井上雅彦的编辑目光锐利,写出来的东西水平不够绝对无法刊登,所以他在创作时非常紧张,然而,如果能获得采用,就表示自己也拥有「撰写这种类型小说的才能」。
由于在「异形搜集」里也有许多成名作家,平山认为这是努力变得更突出、建立自己的最佳舞台。就这样,平山在「异形搜集」定期发表短篇作品,最后才集结成为本书。
〈无邪的祈祷〉发表于《问题小说》一九九九年三月号,以「儿童虐待」为主题。读者若还记得〈肢解吾儿〉与〈老妈与齿轮〉两作,不难想象「家庭」是平山最钟爱的取材对象。在这篇作品中,平山不仅结合他所擅长的连续杀人魔描写,还融入了观点特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使作品更增添了某种无法言喻、混合了残酷与纯爱的复杂诗意。
〈操作制约的肖像〉收录于《异形搜集三十四──艺术偏爱》(二○○五),描述了一个人类价值观于现代大相径庭的未来世界。将未来世界设想为极权政府再度兴起,并利用更超乎想象的科技,对人民进行新的思想控制,是科幻小说里的典型主题。
平山笔下的人物,往往具备某种社会边缘性格,除了日常行为的光怪陆离以外,更重要的是这些角色的心理素质,与社会大众总是格格不入,但他们内心中强烈的情感,较诸惨淡平板的众人则显得更鲜烈深刻。从本作中,我们得以见识到平山对「堕术者」的刻划功力。
平山的犯罪惊悚作品,深受《沉默的羔羊》影响,在发表于《异形搜集十七──机器人之夜》(二○○○)的〈蛋男〉,又可见到一例。本作中蛋男与卡莲的互动,令人联想起「食人魔」莱克特博士与克蕾瑞思.史达琳的关系。不过,加入了科幻背景,以及「蛋男」自傲的冷血陈述,让这个人物关系单纯的故事出现了让人惊奇的演出。
在日本的书店里,旅游类书里有一个特别的书柜,放的是前往非洲大陆、亚洲南部开发落后国家的「闇黑之旅」。这种令人头皮发麻、步步惊魂的另类旅游体验,只是为了满足读者的嗜奇心态,真实性究竟有多高,恐怕也无法评估。虽然,这类游记让一般人敬而远之,但却是〈不该来的热带〉取材的丰富资源。发表于《小说宝石》二○○三年六月号的本作,是一场蛮荒世界的危险旅程。然而,尽管是血肉横飞、尽管是残暴无道,作品中仍不时天外飞来一笔平山独特的黑色幽默,所谓的关天人命,彷佛也真的不太重要了。
〈世界横麦卡托投影地图的独白〉发表于《异形搜集三十二──魔地图》(二○○五),是一篇将地图拟人化的犯罪小说。也正是这部作品,让平山踏出晋升一线作家的第一步。
二○○六年五月,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将年度短篇小说奖颁给这篇作品,故事主角是「连续杀人魔随身携带的地图集」——拟人化的地图,以宛如豪宅管家般谦逊的叙事语气,娓娓道来长期担任杀人魔共犯的经纬,其口吻彷佛它才是主导犯罪的真正主角。
本作带有浓厚的幻想色彩,是一篇切入角度非常诡异的犯罪小说。同时,这也象征了日本推理小说的定义疆域不断地在扩张、演化,未来将会出现更多前卫、实验的特殊作品,而不再只固守于解谜、警察小说的传统范围。
最末篇〈脸像怪物的?子,与头像时钟融化的男子〉收录于《异形搜集十九──梦魔》(二○○一),绝对是平山式残虐表现的极致发挥。故事舞台同样是近未来的虚构世界,存在着一座专事拷问酷刑的实验室。主角是冷漠寡言的刽子手,在他面无表情地使用各种工具对人行刑的同时,他的梦境中却打造了一个洁净、美丽的湖畔小木屋,是属于自己的理想国。无论手上沾染多少受刑人的鲜血,他只要进入那个梦乡,就可以得到净化。
一日,有位外貌残破不堪的谜样女子前来,自暴自弃地要求受刑。于是,他们便开始了一连串虐待与受虐的对决。施虐者的下手愈加狠毒,受虐者则妄想在刑罚中找寻「浪漫」。这段过程战栗非常,令人难以卒读,但随着愈来愈血腥的剧情推展,结局中冲撞出了最深沉的悲哀。在日本推理文坛陷入「何谓本格推理小说?」的定义论战僵局时,《世界横麦卡托投影地图的独白》的出现不啻给了推理迷们一个另类的思考角度。如此一部极端、异色的作品,也许足令我们重新思索:无论表现手法如何怪诞猎奇、挑战道德极限,「人」终究是小说里最重要的谜团。

相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