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当“专员”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6
文/蛮子

01

2022年,我增加了一个新的头衔——“专员”。

大家心目中的“专员”,是过去行政公署的一把手,相当于现在的市长。

我是同名不同位,只是一个煤矿的“安全监管专员”。

“安全监管专员”是山西省政府为层层压实煤矿安全责任,从应急管理部门和能源部门抽出一些干部,分派包干到特定煤矿,行使安全监管、督导责任的人。

这个“专员”也不简单。单位推荐、市政府审查后报省政府公示,一个月至少去煤矿检查两次,直接行使各级政府在煤矿的“一切”权力。

这可不是自我吹嘘,这是省长在安全监管专员大会上讲的原话。

带着这个荣誉和责任,近日,我充满好奇又忐忑不安地走马上任新的职位——“专员”。

02

元旦假期刚过,到监管煤矿对接、报到的事宜就列入了我的重要日程。

元月6日一早,尚科长和小张(工程师)如约接我出发,一见面,他们说永济出现疫情了。我赶紧打开手机查看,满屏的信息提示,永济动车站出站闸口检测出新冠病毒阳性,永济按下“暂停键”,全员接受核酸检测。整个运城市也开始排查半月以内有过永济出行史的人员。

他们询问我是否按原计划出发,我犹豫了一下表态说:煤矿安全的监管责任也很重大,在政府还没有限制下乡的情况下,还是克服困难正常工作吧!

二九时节,天气本来就阴冷,雾霾和污染又弥漫在空中,头顶上似乎扣着一个厚重的套子。车上几个人一改平素间谈笑风生的气氛,各自戴着口罩,默默地胡思乱想。

突发的疫情让我本就紧张的情绪增添了几分恐慌。兵临城下了,永济与各县的联络太频繁,如果真有传染到人,问题的严重程度不可设想!疫情怎样发展由不了我们,现在信息已满屏传播,作为领队,我们今天的下乡之路能够顺利吗?

03

我的监管煤矿是“霍州焦煤集团杜家沟煤矿”。

杜家沟煤矿位于吕梁山西麓末端前沿,距离河津县城约20公里,因紧靠杜家沟村而得名。

我的家乡就在河津,对杜家沟煤矿早有所闻。

这个煤矿原来是运城地区国营煤矿,初建于七十年代。计划经济时代,煤矿有招工指标,许多干部的家属、子女通过这里转户、招工、转干,或者办理“亦工亦农”手续,在煤矿干不了多久,陆续调动离开,完成由农到工、由农到干的华丽转身。想当年这里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呀!曾有人夸张地说过,杜家沟煤矿就像当年运城的“黄埔军校”。

2006年,全省煤矿整合重组,杜家沟煤矿与周边三个民营小矿被霍州煤炭集团整合成现在的国有控股企业。

河津高速路口,已经戒备森严,被落实过近期没有去过永济后,人人下车测温、扫码、登记……去杜家沟煤矿的路上,可抄近路的几个村庄都横起了档杆,不让穿行。多亏我是本地人,指挥司机绕道来到杜家沟煤矿。

煤矿保安也加强了值守。我们的车一到门口,几个戴口罩佩戴袖章的人马上把车包围起来,经过一套严格的审查后才予放行。

煤矿矿长去临汾参加煤监系统会议了。岁末年初,安全工作尤其重要,各级各部门把这根弦都绷得很紧。

河津能源局张副局长、煤矿党总支杨书记和几个副矿长在办公大楼前接待了我们。

04

会议在二楼会议室举行。各相关科室的负责人已提前在会场坐好。

对接、报到本来是为了相互认识,方便以后工作,但人人佩戴口罩,很难看出区别,也使应该轻松的会场变得严肃起来。

河津能源局张副局长分别介绍了我们和矿方人员,说明了主题和来意,煤矿高总工程师汇报了杜家沟煤矿基本情况,我做了表态讲话。

按照官场的套路,我讲了三句话:一是转换角色,二是认真履职,三是接受监督。直白点说就是对大家讲了:我是来监督你们的,也接受你们监督,我们一个共同愿望就是确保煤矿安全生产。

讲话应该达到了我想表达的效果,晚上分手时,高总工程师还在复述我讲话中的几句“一家人、一条心、一个目标”。

05

会议结束后,矿领导提出让我们去主控室看看,我们却选择下井调研、检查。第一次报到,我们要一步到位,看看井下的情况。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戴好安全帽,在井口做过安检,系上矿灯。大约是下午三点半了,正好是上中班的矿工们下井接班的时间,我们与矿工们坐着一趟小火车去井下。

穿着很臃肿:内衣、绒衣、外罩,外加一个棉背心,我还提出过不用穿棉背心了,高总劝阻说,井下潮湿、温度低,必须穿厚点。

小火车的车厢狭窄低矮,多亏戴了安全帽,往车厢钻时我极力弯曲身子,安全帽还是在车厢边“咣当”碰撞了一下。

高总与我一个车厢,脸对脸坐着。高总给我介绍的声音,很快被“咣当咣当”的车轮声淹没了。我有意识凑近他,尽可能多掌握点情况。

小火车沿着千分之三坡度的大巷行进1600米,差不多十多分钟后下车,又步行200余米。高总指着不远处旋转的吊干告诉我,为了减少矿工劳动强度,投资增设了几百米“猴车”。

所谓“猴车”,学名叫“架空承人装置”,就像我们在旅游景点常坐的缆车那样,区别是座位上没有车厢,吊干下面悬挂着自行车座那样的桃心台面。“猴车”转过来,矿工抓住吊干,一条腿跨上去,骑着座台就走了。

高总担心我没经验,第一个让张副局长先上,我排第二个,他在我后面,他想着遇到问题好招呼。多亏这么安排!快到终点下车时,张副局长站在前面等我,指导我脚蹬地就可以下来。我一只脚着地了,但不懂得及时撒手放开吊干,被旋转的“猴车”拖着继续往前走,张局长赶紧抱住我,我越怕越不敢撒手,连张副局长一起拖着跑了几米,差一点摔爬在地上。我这个安全监管专员一下井就差一点闹出安全事故。

06

下“猴车”后,再步行一千多米,才到达采煤工作面。为了多掌握情况,多发现问题,我们兵分两路,让工程师小张去末采面检查,我和张局长去回采面检查。分开前,我吩咐张副局长和小张,监管专员是来挑毛病的,一定检查细一点。

我们这一路边行走边交谈着,尚科长突然拉住我胳膊,指了指上面,提醒我小心碰着巷道顶部的排风管。我定睛一看,通畅的巷道顶突然横贯着一个排风管,行人不注意很可能碰撞。并且那高度正好是人的眼部,一旦撞上,眼睑部一定会损伤得很厉害。我马上向高总指出这个危险,建议他们移除管道。高总与随行的技术人员讨论了半天,觉得当下条件无法移除,决定先设立一个醒目的标志,提醒行人注意。

在一幅平面图跟前,高总给我介绍了井下的方位和巷道走向,我才真正理解了掘进面和回采面是怎么一个概念。沿着采面顺槽行进十几分钟,到达回采工作面,刚换班的矿工们正在检修、调试设备,一个班长模样的矿工见到我们,边打着手势指导我们向前走,边客气地说“领导慢点”,我慌张中一时不知道说啥,过去几步了才回头喊话“你们辛苦了”。

回采工作面切眼长180米,割煤设备是半自动化的采煤机,截割部在旋转中切割煤块,刮板机把截割下的煤块刮到皮带上,直接运送到矿井外。我们通过时正好不生产,我们从采煤机旁往副巷穿行。

正像那位班长模样的矿工说的,从设备缝隙中间行走,确实应该慢点。我们弯着腰徒手行走,安全帽还不时地在设备顶部发出碰撞声,矿工每天无数次穿梭于其中检查维修,该是多么艰难!该是多么辛苦!

回采面副巷切眼口裸露着几根腐木,张副局长告诉我,那是过去开采时埋下的坑木,腐烂坑木容易散发有毒气体。他马上询问井下硫化氢浓度,高总回答有毒气体浓度不高,符合规范要求,张副局长再三提醒他,一定要做好通风,确保安全。

从副巷回返途中,一个地方出现漏水,我们询问水是从哪里来的,高总回答可能是顶板渗水。我们一时搞不清来龙去脉,但停下脚步,督促他现场安排相应班组立即检查、维修。

安全问题无大小。第一次下井检查,我虽然外行,但依靠懂行的张副局长和小张工发现了一些问题。升井后我们制作了问题整改清单,交给煤矿主要领导签收、整改,下次检查时我们会一个一个对照落实。

07

在井下待了近两个小时,穿着厚重,又钻来钻去,我满头是汗。高总说,咱们只单纯行走,不停留,感到有点热,矿工长期在井下工作很寒冷,许多矿工都有风湿病或关节炎。

他介绍,矿工每天三班倒,上八个小时班,出工前更衣、安检、安全培训,下井沿途约一个多小时,下班后,再用一个多小时时间出井,然后更衣、洗澡…持续时间十多个小时。

看着高总说话,我们都情不自禁地笑了。我们看不到自己的脸有多难看,只见高总满脸涂鸦似的,汗水一道道,乌黑乌黑的,衬托出一嘴雪白的牙齿。高总说,下井就不能讲究干净了,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尤其穿行回采面,手一定要抓紧,脚一定要踩稳。

高总告诉我们,他是大同人,煤校毕业就分配到煤矿工作,22年了,从技术员到科长到总工程师,越干越害怕,越干越小心,他太知道安全生产的重要了!他现在家住霍州,一个人在杜家沟工作,一两个月才能回去一次,但每天下班给家里人报平安是雷打不动的。

回返的小火车上,河津局张副局长与我一个车厢。他扒在我耳边感叹,煤矿工人太辛苦了。现在自动化、智能化程度提高许多,安全基本有保障,过去在小煤窑挖煤,又苦又脏又危险,就像老百姓常说的难听话“煤矿工人是埋了还没死”、“四扇围墙包着一条命”,实实在在是拿命换钱哩!

08

第一次当“专员”,近距离走进煤矿,走近矿工,尤其是在井下跑了一圈,真真切切体会到那句话“安全责任大于天”。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谁让我是“专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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