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汤在芝加哥的难忘时光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8
                        蒋经韬

【编前感悟】生命之河流走的是岁月的泥沙,流不走的是爱与感恩的泪滴。因为它们在脉管里溶化,变成了滋养灵魂的血液。

人生的妙趣,就在于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人或事在明天,在远方静静等着你。

2006年元月,过了不惑之年,从事二十多年新闻工作的我,有机会到美国芝加哥大学学习。在芝加哥大学,遇见了一个叫汤福坤的湖北老乡。

1、认识老汤全是因为一个叫辛放的老总.

认识老汤,似乎很偶然.。

2006年元月,刚来芝加哥大学的时候,也许是职业的习惯,我特别注意华文报纸.有一种类似大陆四开本,杂志型的<<文化与生活>>报纸,引起了我的关注.于是我给总编写一邮件并附一文稿.没想到第三天就收到署名辛放的回信.更没想到辛放其实就是这家报纸的老总.他在信中说,很乐意找机会在一起聊聊.

几天之后,接到辛放先生的邀请,说是在3月25日,<<文化与生活>>将举行著名诗人北岛的诗歌朗诵音乐会,希望我能参加.他要向我介绍一位在芝加哥大学工作,从湖北来的朋友.我心中未免有些窃喜。不巧的是,3月下旬,芝加哥大学放春假,班委会决定在3月21日至25日去美国加拿大边境的尼亚加纳大瀑布参观,而且还要到底特律参观福特汽车城.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游览与学习的机会。作为副班长的我,成为了具体组织者。我向辛放先生写了一封邮件,说明我的两难处境,并表示尽量在25日7点钟活动开始之前赶回芝加哥.因为活动在郊外的一所大学,我希望他能帮助我解决交通问题.

没想到,那天因在美加边境,路途遥远,返回芝加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第二天早上,听班上唯一一个留守的同学说,昨天,有个汤老师来接你.你们都没赶回,我代表你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听说汤老师这个名字.而这第一次,我就感觉欠了老汤什么。

此事不久,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正在同学的寝室理发,有人打电话说老汤要见我.我心里又高兴又有点犯嘀咕,怎么向老汤道歉呢?走出我们所居的公寓楼,在大门口,有同学向汤老师介绍我,汤老师坐在凌志商务车的驾驶位置上,他穿着休闲夹克,带一副眼睛,似乎没有听见同学的介绍,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对我说,我知道你是蒋经韬.一看你就是蒋经韬.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仿佛神交已久.象多年的朋友一样那样熟悉,那样随便.我有点纳闷:老汤不是物理学家吗?怎么有点象文人一样感性,像侠客一样豪爽呢?

上车之后.同学才介绍在副驾上穿着休闲装的一位大嫂,说是周老师.周老师伸出手来,自我介绍,我是周林.老汤补充,是我夫人.我看他们如此随和,心里亲切又亲近了许多。慢慢也就放开了话匣子,和老汤一见如故的神侃起来.但他只字未提那天接我的事.他越是不提,我的内心似乎愈纠结,于是我主动的解释,听说那天是您来接的我?是啊,辛放吩咐的.老汤很直接.我说,不好意思,那天我们从尼亚加纳瀑布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没关系.他似乎毫不在意的三个字就让我的内心瞬间释然了.

2、忘不了老汤的家PARTY和意大利烤火腿

四月的芝加哥,春天似乎才有了一些活生生的迹象.仿佛是一夜之间,炸了几声春雷,下来一阵豪雨。

第二天.太阳变得鲜亮了许多,.风不再那么刺骨,偶或还冒出丝丝的暖意,街道两边的草坪开始探头探脑露出些许的鹅黄和点点的嫩绿.校园里,街道上,金发碧眼的美女们飘逸的裙服也开始成为这个国际都市里的一道风景.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被邀请走进了老汤的家。老汤的家就在芝加哥大学的校区内.是一栋两楼一底的别墅.整个面积差不多有400平米.前后都有一个小花园.

那天春雨淅沥,院子里的花草们都显得格外清新鲜嫩.那是我第一次参加美国式的家庭派对.一进门,每人发一张特制的名片大小的纸条,各自写上自己的名字,直接贴在胸前,以便大家称呼.我们班上来了十多个同学,其余的多是社会贤达.有芝大的教授,有企业的老板,有在读的博士,有媒体的老总,辛放先生也是上宾.既有湖北的也有外省的.都是中国人.看来,老汤的人脉不错.充盈一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氛围。周老师主厨,老汤一脸微笑的前后张罗.大家随意的在一起交流.吃饭的内容很丰富,颇费匠心的都是中国菜,而且鸡鸭鱼肉青菜罗卜几乎是满汉全席.形式却很简单.象在宾馆里自助餐一样,大家随意坐,站,酒水也随意.就在这个party上,我开始走进了老汤的生活与内心。

我知道了老汤的一些个人档案.他汤来自湖北麻城.从中国科技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中科院高能物理所工作.86年第一次来美国,90年代初到美国定居.做为资深电子学工程师,先后在费米国家实验室,芝加哥大学费米研究所从事高能实验物理的研究工作.而周老师则是地道的北京人,也在芝大费米研究所工作.他们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在麻省理工学院就读. 我在客厅里发现有一个荣誉柜,全都是姑娘在学校及课外活动的各种比赛获得的多种奖牌和奖杯.我说,老汤你的女儿真的很优秀.老汤轻描淡写的应付几句,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似乎都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的。

老汤虽然是高级研究人员,但他常常对我说,我是一个农民儿子,我的农民情结一辈子也丢不掉.就是在这次聚会之后,星期二,我们班上有位同学说我跟汤老师特好,希望我陪她一起去看看汤老师.那是在下午7点多钟下课之后.我们来到他家.他说,你们不走了,蒋经韬今天要到这里陪我喝酒.于是他搬出一个烤炉,在后院的阳台上开始烤牛肉和意大利香肠.天慢慢黑下来.炉子里的炭火越烧越旺,我们和老汤围着炉子边喝百威啤酒,边吃香喷喷的烧烤,周老师早已端出一方桌子,上面还有许多要烧烤的配菜.那一天,老汤的话似乎不多.酒过三巡之后,老汤心事重重的说,你们都是干部,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每年都要回去,中国虽然发展很快, 但老家的父老乡亲们才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生活仍然相当艰辛.你们一定要爱护农民,多为农民的切身利益着想,拜托了!炭火绯红,老汤的脸绯红,老汤的表情凝重.我内心深处受到了震撼,没想到老汤的骨子里装着这么深沉的一些中国问题.哎,他身在美国,心系家乡啊!

3、老汤的脾气

人都是多面的,越接近内心,越了解人性。老汤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

有一次,我很真诚的对他说,老汤,你有军人的脾气,文人的气质,科学家的品质.他听后不仅不领情,反而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刻薄我一顿:你这不是借吹吗?我可没有你说的这么完美.要是这样我可要累死了.但不管老汤如何认为,在我看来,他的脾气一半是源于他的正义感,一半是源于他的责任感.

记得是4月28日,我们参加芝加哥大学组织的题为:”中国和世界的未来”的论坛会.在论坛会上发言的有美国亚太事务助理国务卿赫尔,助理国防部长罗德曼,前美驻华大使李洁民,美国国会议员,国会美中工作组共同主席柯克,中国驻联合国常驻代表王光亚,外交学院院长吴建民,以及芝加哥大学,北大,清华等著名院校研究中美关系问题的教授专家等.这天上午,听完了几位教授的讲话后,中午,与会代表共享午餐时.我们几个同学端着饭碗围着老汤发牢骚.因为上午的一位在美国某大学任教的中国女教授,讲了当前中国妇女政治地位和贫富之间的差距,而且还大篇幅地展示了她前不久回国拍摄的反映社会底层妇女生活的一些照片.有些同学对老汤说,这简直是污蔑,胡说八道.我在老汤身边,坦白的说我也有同感.只见老汤不紧不慢, 一脸严峻的反问道: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说她讲的是不是事实吧?同学们听他的语气不对,不敢作声.我说,事实是事实,而且有的地方可能比她说的事实更严峻.但这不代表中国形象.作为一个严谨的学者,她应该事先声明,她表达的只是她看到的事实,并不代表中国的全部.老汤坚持说,既然这个论坛是研究中国问题,既然她是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既然她讲的又是事实,那为什么不能这么讲呢?你们都是国家的中青年干部,不能只听赞美的声音,听不得不同的声音,要有胆量面对社会问题,真正地关注,研究和解决老百姓的实际问题,才能更多地为民造福!我们无话可说,只有静静的听着.从这次观念交锋和言语的正面冲突后,我有好几天不敢见老汤.我从当天下午罗德曼,李洁民,王光亚,吴建民等人的口若悬河的交锋中,又想到老汤的义正词严的诘问.我在思考,国际舞台上太需要中国的声音,中国也太需要听到国际舞台上的声音.而作为我们这些政府的官员,如何对待来自国际上的不同声音,如何对待我们周围的不同声音,这既是我们每一个为官者从政的胸怀,也是我们应有的品质与风范.更是鞭策我们,提高工作水平的动力.从这次我们和老汤之间的小小交锋可以看出,他希望我们心胸豁达起来,我们的思想丰满起来.我们的视野开阔起来.他不光是我们的一位良师诤友.更象是我们一位尊敬的兄长.

没想到,几天之后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正在写日记,老汤来了电话,要我去逛美国的酒商店.在车上,他说,你是文人,你应该了解世界各地的酒和酒文化.要使自己在这方面变得有国际视野.一个随行的同学,看到密歇根湖边到处是打球的,骑车的,跑步的,遛狗的美国人,有感而发:美国人好像整天都在玩.没干什么事.老汤听后,显然有些惊讶, 但他不急不恼,停了足有一分钟,他耐心并严肃的说,这说明你还不了解美国社会.我们上班可不是磨洋工,我们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真正是兢兢业业,干起来拼命的干,玩起来尽兴的玩,这就是美国人的生活态度与生命哲学.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我想,美国正是因为拥有了千千万万个象老汤这样有智慧,擅创造,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工作的精英人才,才变得越来越先进,越来越强大.美国的强大,华人的巨大贡献不可或缺.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涌出许多的自豪感来.为老汤,为老汤这样的华人而自豪.

4、跟着老汤逛美国

我和老汤的交情似乎可称得上君子之交.当然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些发怵,因为君子对于老汤理应名副其实,而与我似乎占了老汤的不少便宜.一个时期以来,我和老汤似乎有了心照不宣的约定.好几个星期天,我们都一起逛市场.也逛了只有星期天才开放的跳蚤市场.那里我看到了美国社会的另一面.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肤色与种族在一起摆摊设点,卖旧货,卖便宜货,为两毛五分钱讨价还价做生意.美国的繁荣似乎与他们无关.有一次,我们去逛酒商店,在琳琅满目,名品汇聚的地方,沿着摆好的品酒长廊,我跟着老汤神仙一般,免费遍尝世界各国的极品精华,绕场一周下来,几乎喝个半醉.而且在那里还碰到老汤的一个朋友.一个有60来岁,学了三十年汉语的能讲中文的美国酒业协会的咨询师.这位中文名字叫韩波的老先生,至今还与我保持着联系呢.渐渐的,我发现跟着老汤逛商店,至少有三大好处.一是可免费吃喝一些推销产品,且能在其中体验不同的文化,学到不少知识.二是了解多元的美国社会.三是慢慢摸清了老汤的生活脉搏.走进了老汤的内心世界。

印度城风味食品店里,我们免费的品尝了十多种用大坛子装着别有滋味的印度小吃,他说,在芝加哥有十多个这样的城,如中国城,波兰城,俄罗斯城等,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肤色,他们在美国这样一个多元的社会,多元的文化,多元的思维的国度里保留著母国的传统生活.要全方位地了解美国,就要各个地方都跑一跑.还有,每个城里都有他们的传统食品,欢迎你品尝,刺激你的购买欲.有几次跟着老汤逛菜市场,我发现老汤夫妇总要跑好几个菜店买既新新鲜又便宜的蔬菜.而且他们似乎知道什么商店,什么商品在什么时间会打折. 我开始有些搞不懂,老汤老汤,你也是吃喝无忧的人了,何必这么“小气”,更何况转来转去汽油费都比菜钱贵.而老汤诡秘的一笑,这你就不懂了,我和我夫人周林出来一则锻炼身体,二者逛逛市场,最重要的是,家居生活不是讲排场,摆阔气.重要的是讲质量.讲科学的营养组合.讲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的受用.这就是老汤,这就是老汤的实用主义生活哲学,健康简约,心地朴素的人生信条!

5、再见 老汤

美好的时光,总如白驹过隙。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芝加哥啸叫的风声没有了,蓝天上的朵朵白云也悄然消失了.满街的郁金香红的象娟绸,黄的似锦绣,白的如瑞雪,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庭前院后诺大一个芝加哥成了花的海洋.和老汤穿行在美妙一英里的大街上,我才卜恍然大悟,时序已届五月了.芝加哥的春天姗姗来迟.春姑娘似乎出落成了一个丰姿绰约的少妇才肯和我们见面.她天仙般的从密歇根湖上的阳光里,从绽开嫩芽的树梢头,从和煦温柔的暖风中,从鹅黄翠绿的草坪上飘进了芝加哥的千家万户。

没想到,古人都是秋天离别,大有”:更那堪冷落清秋结”悲壮.而我和老汤就要在花红柳绿的五月说再见了.

那5月7日那天,我们一起参加了全美和统会联合会常务副会长,大芝加哥地区和统会会长侯大正先生的追思会后,他送我们回公寓,在路上,我有些调侃的说,时间太快了,马上享受不到老汤的专车司机的服务了.老汤冷冷的回一句,你们一走,我也走.我问,你到那里去.到玻特黎哥.出差吗?陪女儿度假.什么时候走?我担心他先我们离开芝加哥.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吧.老汤啊老汤,你也真的该休息休息了.这120多天,你太累了,没有那一个双休日不是跟我们在一起跑,从早到晚,你不仅是我们的“专车司机”,也是我们的购物向导,出行的导游,健康顾问,了解美国政治与社会,生活与百姓的最好老师.

你是否记得,为了班上同学返程方便,我以班委会的名义向你请求支援,你说,愿意为蒋班长服务.这一服务就耗去了你和周老师开车到印度城跑了四趟.买了我们回国的大小旅行箱15只.

你是否还记得,你和周老师开车跑了一个多小时到芝加哥北郊的奥托来斯直销店,告诉我们如何选购钻石,一要看重量(有几克拉),二要看质量,用肉眼或放大镜看看成色纯净度(越洁白透明越好),三要看切割工艺.

你是否还记得,在芝大的体育馆里,在跑步机旁,你告诉我,一磅肥肉,需要消耗3000卡的热量才能减下来,而每天跑四十五分钟只能耗去300卡的热能,如此推算,要减掉一磅肉,需要坚持锻炼十天.你还说你每天5点下班后就在这里跑,你强调,下午4点到6点是最好的锻炼时间.

你是否还记得,一次有几个同学要到西郊的Woodfield Mall去买美国著名的zipper打火机,你和周老师不仅派车还派午餐.

你是否还记得,你说你家里有两辆自行车,要我在星期天和你一起沿密歇根湖47哩的lake shore drive(湖滨大道)跑一趟…

我想,这一切一切都会铭刻在我生命的深处,伴随并激励我的余生向善向上的攀缘~~

细品芝加哥和老汤的这段经历,我们似乎从”相识非偶然”的偶然相识,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必然的相知.最后又不得不”五里一徘徊”的怅然告别.而且,一想到不知何年再相见时不禁心痛伤感.一种思绪从心口里涌出,结识老汤就像遇到密歇根湖一样,是我此生的宿命.这份情谊似乎来得晚了一些,仿佛等待了百年,集聚了千年,所以才有相见恨晚的慨叹,才有一见如故的相知,才有情投意合的升华。才有东风无力百花残,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缱绻与依恋.

在这个折柳送别的特别时刻,想起那句古训:大恩不言谢.老汤并周老师,我们说再见之前,请接受小弟一拜:大哥大嫂在前,小弟给你们叩首了!好人一生平安!再见时,你们依然如此年轻与幸福!

        2006年5月8日发表在芝加哥《文艺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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